由諾貝爾獎得主高錕至兩位中大校長、從藝術文教名宿至政商賢達,若形容聖若瑟書院人才輩出也稍嫌低調。屹立港島半山山腰悠悠150年,對街矗立的兩座校舍,蘊藏許多歷史故事,培養的不只人才,更是超越歲月的兄弟情誼。
「一日St. Jo仔,一世St. Jo仔!」短短一句口號即說明聖若瑟書院的精神。同樣為St. Jo仔的新任校長郭迪民,為校友身份感到自豪,言談間卻不帶半分驕縱傲慢,更多的是風趣熱情。即使擁有「9A狀元」的公開試彪炳戰績,他卻一笑置之,指傑出校友多不勝數,自己只是其中一位回饋學校的St. Jo仔。
旁人看來,公開試狀元的頭銜足以炫耀一輩子,憑着驕人分數,任何大學學系的入場券也手到拿來。1998年考獲9A的郭迪民,選擇入讀心儀的香港大學土木工程系,畢業考牌後即掛上工程師職稱,前途無量。優渥待遇加上感興趣的工作,他頭一年的職場新丁日子過得倒也愜意,沒想到一次機遇,人生就轉了方向。
郭校長邊笑邊強調轉工原因並非做得不開心。「工作相當有趣,也很忙碌,並非覺得不適合,而是我真的很喜歡學校。」事情的發生往往早有伏線,在中學畢業後、大學時期到初踏職場的那些年,他不時回校和老師敍舊聊天,或者在假期、學校開放日等日子主動了解學校近況,冀有機會支持回饋。「剛好那一年看見學校出了招聘廣告,請半職數學老師,便決定辭職面試。」郭校長笑得燦爛,雙眼瞇起說:「半職只有一半人工,但覺機會難得,無論如何都想一試!幸運地很快就出了全職,經過面試後順利得到教職,可以在母校工作。」
亞馬遜創辦人Jeff Bezos曾在一次公開演講中說:「聰明是一種天賦,善良是一種選擇。」事實上不只善良是種選擇,人生就是一趟不斷做出選擇的旅程。對郭迪民而言,放棄人人稱羨的工程師工作,投向有假期卻像沒休息的前線教育工作,是最篤定的重大抉擇。自2005年回母校任教,至今將近20個年頭。記者好奇當年父母的反應,郭校長爽快回答:「他們並未提出很多意見,也沒反對,算是給我絕對自由,連小學升中時填的學校志願,都是自己來。還記得放榜那天,父母均要上班,自己到學校看結果。」
帶病讀預科 醫校兩邊跑
學生喜歡學校,最大原因自然是校園生活開心,有老師關心愛錫、有同學結伴扶持。郭迪民對聖若瑟的感受遠不只以上幾點。「預科那兩年身體出現問題,中七學期初有一段時間我無法上學,來來回回出入醫院三四次,住院二十多天。很多時入院一星期,出院後馬上回校追進度,過不久又要入院,非常反覆。」中七下學期要面對大學公開試,壓力本已迫在眉睫,再加上疾病伴隨而來的不適、治療的煎熬,對於一個十七八歲的學生來說,堪比人生最大試煉。
「就是那時候,我深深感受到同學和老師對我的關懷。那時沒有WhatsApp,沒智能電話。每一堂課都是同學用錄音機幫我錄下來,他們事前問准老師,錄下整堂課的內容,放學到醫院探病、交錄音帶給我。明明當時大家都非常忙,放學後要補習,一來一回到醫院既花時間也疲累,所以真的很感動。」男生們的情誼,或許不擅長宣之於口,卻會實在地表現出來,以行動體現支持、關心。
那一年,每一次出院,郭迪民的上課時間就從早上8點開始,直到深夜。「白天上完當日的課,3點多放學回家開始聽回入院期間的課堂,還要做功課、準備測驗等。」拚盡全力面對難關的同時,他做好最壞打算。「問老師若考得不好,可否讓我重讀,他們叫我放心,盡力去考,萬一有問題一定會讓我回來。」有了強大後盾,最終他順利考取好成績,成功入讀心儀科系。
大部分人只看見狀元的成功和喜悅,背後的拚搏和刻苦外人難以想像,可幸的是,郭迪民擁有一群共同迎難而上的戰友。「所以學校對於我來說,是個充滿愛的地方。」
不做書呆子 濃厚兄弟情
校園生活的最大樂趣,不可能來自讀書吧?郭校長笑得開懷,認同St. Jo仔不是書呆子,他分享當年一段校園回憶,聽來充滿青春電影感。「當年是學校排球隊和紅十字會成員,回憶中都是練波和練操!」訓練最能燃起凝聚力,校長口中的訓練日常,有師兄弟們一起晨早回校練操,有課後一起圍坐研究怎樣磨好鞋跟,滿滿的兄弟情誼。「一班人一起為一個目標努力,我想兄弟情就是這樣建立起來。我們從早到晚都練習,放學練、放假練,甚至步操比賽當日天未光就回來練!」
那一年郭迪民讀中二,是隊伍中的師弟,跟隨師兄提早回校操練再到比賽埸地。「很記得,天還未光透,大約5點多6點,巴士也未有,要坐的士返學。」那個天色微亮的秋冬清晨,周遭安寧靜謐,一群專心練習的年輕紅十字隊員,站在學校正中央操場上,整齊地抬起腳跟,跟着嘭一聲巨響劃破長空,大家不禁心頭一驚。「嘩!嚇一大跳,平日練習周圍有聲音,感覺沒那麼響,但那天太早,顯得那一下大聲得不得了,可能連旁邊建築物內的人都會被吵醒。」有沒有驚醒左鄰右里不得而知,但住在學校4樓、時任校長湯瑪士修士肯定被嚇醒了。大家惴惴不安,正擔心之際校長走下來。「我當時很驚,覺得一定會被罵,結果沒有,Brother Thomas知道那天比賽,不但沒怪責,反而鼓勵我們,更一直nice nice地稱讚。我當時才中二,年紀很小,看到學校、師兄們對低年級的關顧,印象深刻。」
那次比賽以奪冠為目標,可惜飲恨得亞軍。問郭校長有沒有流下男兒淚?坦蕩蕩的他直言:「有呀!大家花了很多努力、時間去練習,有目標,感覺真的是差一點點,心裏面有點不甘。」數十年前的步操比賽,郭校長還清楚記得,兩次都輸給同一隊。
一起爭勝時鬥志高昂,但是各自爬山的話會否充滿比較?外界對名校的詬病包括同學之間明爭暗鬥,問郭校長當年有否感到?他搖頭說:「我們不會有這種情況,沒有你死我活的風氣,反而大家一起解決問題,一起研究、討論。當年的讀書氣氛非常好,很多時會課後一起討論。我讀書的年代由修士擔任校長,在他們身上體現了喇沙修士會的精神,對學生關愛,大家都感受到。有一句話:You care the last, the least and the lowest。整間學校都是這樣,不放棄任何一個人,我們都是一起的,是一家人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