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工智能的成品吸引了我們的目光︰會自動駕駛的汽車、與我們對話的聊天機械人，或策劃我們生活的應用程式。科技巨頭宣揚這些智能機器不辭勞苦地為我們工作的故事，但這些精心構建的假象蓋掩了背後一群活生生的勞工——幽靈工人；他們負責標記、審核和修正人工智能的數據。這些數據包含色情、血腥暴力及其他會造成心理傷害的敏感內容。
揭開幽靈工作者的陰暗現實
在2019年，瑪麗．格雷和西達特．蘇里創造了「幽靈工作」這一術語，用以描述那些被僱主保持隱形的工人所做的工作，最終產出自動化的錯覺。例如，在「亞馬遜土耳其機器人」平台上，全球就有數以百萬計的工人執行這種「人類智能任務」（HITs）。他們為自駕車標記圖像、轉錄音檔，或從社交媒體上移除不良內容。這些工人就像藏在十八世紀「土耳其機械人」內的棋藝高手的後代，操控着看似能自主下棋的自動機。
康妮莉亞．埃弗斯教授的研究揭示了這些工人孤立、碎片化，而且低工資的陰暗現實。他們花費無償的時間尋找任務，工作亦由冷冰冰的電腦算法來管理，更缺乏職業穩定性或晉升機會。這並非小眾現象，而是全球人工智能基礎設施的做法。這一套做法不僅在剝削一群隱蔽的勞動人口，還對於我們的未來發出重大警告，我們當中更多人可能會被迫進入這個險惡且隱形的勞動人口中。
一名女權主義者對人工智能權力結構的批判
於2024年，勞倫．克萊恩和凱瑟琳．迪尼吉奧指出，階級資本主義主導着人工智能。企業為了尋求更高的利潤，外化成本，把人類思維視為可提取的廉價資源。他們經常聘用來自南方國家的弱勢貧困工人，令他們面對血腥暴力和受到心理創傷，換取微薄的報酬。這種人工智能並非單純的技術成果——這些公司強化了舊有的階級制度。我們怎能讚揚這些基於剝削全球底層勞工基本權利、尊嚴和薪酬而創出的新技術？不可，我們必須「檢視權力」，並「讓勞動工人顯現可見」。
呼籲變革
應對幽靈工作需要改變人工智能的發展趨勢。不僅要進行技術上的修正，還需要透過建立以活躍社區為基礎的政治力量，來對抗背後的企業勢力，尋求可持續、節能的人工智能。
1. 批判性人工智能教育︰首先，我們必須教授批判性人工智能素養給所有年級的學生。除了學習技能外，學生還應該能提出一些核心問題：是誰建立這個人工智能？它的價值觀是什麼？誰的「智能工人」被隱藏在背後？通過揭示人工智能所帶來的人類代價和政治經濟影響，我們可以建立一個追求透明和公正的聯盟；
2. 倡導以人為本的規則︰其次，我們必須組織並推動尊重人類尊嚴的法律。我們的法律應該承認幽靈工作者是基本的員工，應享有公平的薪酬和心理健康支援。然後，我們必須執行這些法律、政策和程序，促使企業對其整個運營負責任，確保我們在不剝削弱勢社群的情況下進行創新；
3. 倡導替代發展模式︰最後，我們必須支持開放源碼的項目、公共或社區利益優先的人工智能，而非企業利潤。我們展望一個社會公義平等，而且生態可持續的人工智能。這一人工智能應以當地社區多樣的需求為導向，而非同質化的全球市場。為了實現我們的願景，我們必須清晰地表達這些變革性技術應該如何建造和使用。
邁向一個公正的人工智能未來
我們有選擇。我們是否要繼續在被隱藏和剝削的勞工身上建立人工智能，使少數企業獲利？還是透過立法和執法，確保一種民主和可持續的人工智能，為我們所有人服務？
參考文献
Evers, C., Khurana, M., Mata, T., Soper, J. L., & Stilgoe, J. (2022). Ghost work: Empowering the invisible labour behind artificial intelligence. UCL Department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Studies.
Klein, L., & D'Ignazio, C. (2024). Data feminism for AI. In Proceedings of the 2024 ACM Conference on Fairness, Accountability, and Transparency (FAccT '24).
撰文︰
香港教育大學英語教育學系博士後研究員曹亮
香港教育大學語言、文化素養 與社會符號學講座教授練美兒
譯者: 黃信盈